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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最後的再見】

「婆婆佢已經走左… 我地而家會幫婆婆拔走身上的喉管,你地轉頭可以係床邊陪多婆婆一陣,同佢講最後既道別… 然後我地會將婆婆既遺體轉送到殮房,你地會唔會想陪佢一齊行落去?」

 

說最後的再見。
那是我在短短的護理生涯中,覺得最難說出口的話。

 

文章授權:小學護成長日記

 

記得第一次親手接觸死亡,親手進行遺體護理 (last office),是護校二年級那年,在某個內科病房實習的時候。

 

曾想像過接觸死亡和遺體的感覺 — 我以為自己會很傷感,或者會忍不住流下眼淚。

 

但當我和病房助理一起為婆婆進行最後的護理時,我發覺一切比我想像的要來得平淡。

 

床上那還溫暖的身體、尚未變硬的四肢,和你和我,其實也很相像。

 

只是她的心臟,從此以後也不會再跳動了。

 

我以為,死亡不過如此。

 

直到畢業成為小護後,我才發現最困難的,從不是全力搶救,也不是抓緊拳頭;

 

最難做到的,是溫柔的放手,然後把再見向別人說出口。

 

還是學生的時候,你不需要對他或她說太多,只需聽著護士的指示在病房做份內的事;

 

只是當你從紅色的裙子,長大後換成正式的護士制服,也意味著你要學習把悲傷和心碎,開口告訴不認識的某某。

 

看著某君的心跳和血壓,數字一直向下滑;你開始拿起電話,撥著家人的號碼,說病人快不行了請他們盡快趕來。

 

當他和她坐在床邊,作為主責護士的你,看著屏幕上的心電圖,從 sinus rhythm 變成 idioventricular rhythm 再變成了直線。

 

你待他們看起來平伏了一點後,再次拿起了電話,請醫生來証實死亡。

 

對你來說,這不是一件生死時速十萬火急必需立即做的事 — 死亡時間,也只是數字而已。早一分鐘、遲一分鐘,其實也沒有差別。

何必匆匆整理遺體然後轉送殮房,不留他們多一點喘息的空間?

 

醫生同事來到,用電筒照照瞳孔、觸摸著那早已不再跳動的脈搏,簡單安撫家屬,然後寫下片言隻語證實病人死亡。

 

然後你終於開口,向他們說了那些你覺得最難說出口的話。

 

說是「再見」,但你知道他們餘生都不會再見。

 

你有想過是不是應該要說一些「節哀順變」、「唔好咁傷心」的「安慰」說話。

 

結果你最後作罷,因為你知道那些說話其實不會讓他們悲傷的心情好起來。

 

你最後選擇了放輕聲線、用最溫柔的語調(如果你認識我,你會知道這是多困難的一件事),慢慢地向他們說著領取遺體和死亡証的安排。

 

時間,才是治癒傷痛最好的良藥。

 

你故意不用「叔叔/婆婆/病人」、而用病人本來的名字以作解釋,只希望他們聽起來會舒服一點。

 

因為對你來說,那個他/她其實還住在某人的心中。

 

人類是種特別的生物。

 

你會記得子女呱呱墮地時的喜悅,父母離世時的哀傷,還有那些重要時刻的每個細節 - 那怕只是陌生人的一個表情、一句說話,幾十年後你也許還會記起。

 

還記得她在通知家屬病人證實死亡的時候,輕輕搭著家人的肩膀;

 

記得平常快刀斬亂麻的他,如何放慢聲線安慰家人;

 

也記得她如何專業又冷靜地,聆聽著那失去理智而衝口而出的話。

 

只希望,還活着的他和她,有天想起在天國的某某時,只念記起最美好的。

 

關於面對死亡,還是有太多要學習。

 

首先要學習好好活着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