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有片】香港電影「好打得」 田啟文：業界應「起心肝」重啟黃金年代

《九龍城寨之圍城》及《破•地獄》相繼刷新票房紀錄，
成為一時佳話，不過熱潮過後無以為繼。
今期請來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發言人田啟文分享，
本港電影業受經濟大氣候影響，行業仍然持續低迷，相信還要忍耐一段時間。
田啟文再三強調，本港電影從業員「好打得」，絕對不應妄自菲薄，
而是「的起心肝」發揮創意，啟動引擎，重回以前的黃金年代。

訪問當日，剛剛傳來Mega嘉禾戲院結業的消息，有記者打電話給田啟文的助手，希望他能夠講兩句。
「戲院結業其實不關我們總會的事，但是凡與電影有關的，人人都走來問我。」
田啟文是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發言人，現時已經連任第三屆，每屆任期為兩年。

「戲院的結業潮未完，因為之前租金太貴，不過一雞死一雞鳴，黃埔由新光接手、UA由英皇接手、荷李活由銀都接手，有錢賺就有人做。」

開戲數目寥寥可數

雖然戲院並不是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的範疇，不過戲院與電影業息息相關，因為屏幕數量影響電影的上映，即是所謂的「排片」。
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旗下共有17個協會，其中包括兩個行業協會，覆蓋電影業的所有從業員，全部是個人會員，並無公司成分。
「現時所有會的活躍會員數目約為3,000名，而上世紀80年代的黃金時期，活躍會員數目超過10,000名，數字上大幅減少，但這與行業變化有關。」
80年代電影業需要大量人手，包括黑房、繪圖、繪畫電影海報、資料整理等，而這些工種已被淘汰。
近年人工智能（AI）滲透至人類生活各個層面，包括電影製作，尤其是資料蒐集，或者在像真度極高的顯示屏幕前拍攝。

「這些科技主要是輔助性質，例如拍攝演員的年輕樣子，但是較難取代真人演員，因為當觀眾明知演員是假的，很難投放真感情；美國在數十年前，已經開始研究利用科技取代人類的演員，但是始終不行。」
田啟文認為科技愈進步，更應該回歸基本，找回人與人之間的共鳴。
總會活躍會員數目約為3,000名，如果計及整個行業的從業員，數目約為10萬人，當中包括從事電視製作的人員。
「今年上半年，正在拍攝的電影數目『一隻手數晒』，由於『無戲開』，人才使用其他方法謀生，例如揸的士、做保安等，如果持續太長時間，人才離開後，未必會再返轉頭。」

扭盡六壬協助業界

2024年，香港出現兩部票房破紀錄的電影，包括《九龍城寨之圍城》及《破•地獄》，吸引大量觀眾進入戲院收看，但是沒有投資者一窩蜂地拍攝相同題材的電影，這股熱潮無法延續。
「上述兩部電影分別在年初及年底上映，就是避免『吸乾』市場，因為市場的『餅』只有這樣大。近年觀眾的觀賞模式經已改變，以前可能每年觀看十部電影，現時每年只看兩部。」
連同2023年最賣座的《毒舌大狀》，這幾部票房冠軍電影，都是政府有份參與支持；而近年政府出現財赤，未必有能力繼續投放更多資源推廣電影。
政府銳意推動創意產業，電影業是其中一環，田啟文認為政府「重視好過唔重視」，但是政策需要連貫。

以前，即使是電影業的全盛時期，政府政策也並非落力支持，業界曾經「嗌破喉嚨」爭取保留李小龍故居，結果還是被拆卸，現時政府想發掘更多景點，可說是「死人尋舊路」，有點可悲。
政府沒有資源，投資者亦普遍抱持觀望態度，因為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，為了保住從業員的生計，拍下不少電影，所以仍然積壓存貨，根本不急於拍攝新戲。
此外，環球經濟前景未明，電影市道一直在變化，例如戲院結業潮等，都令投資者較為審慎。
「總會已經扭盡六壬協助業界，現時最大問題是沒有人投資開拍電影，不過不會一直延續下去，因為存貨上映完畢，也需要開戲，現時我們需要忍耐，大約等多一年。」

業界人工太高

本港電影業仍然處於低迷狀態，但是亦可以理解為正常的週期，因為其他地方的電影業，亦曾出現相同的狀況。
日本電影業曾經非常興旺，後來盛極而衰，因為人工太高，從業員無法接受大幅減薪，結果去其他地方尋求出路。
台灣的電影業亦曾經「好風光」，但是無以為繼，結果要待舊一批人淡出；而新一批人才的人工未必太高，業界出現大洗牌。
「現時業界的最大問題是人工太高，香港薪金冠絕亞洲，因為從業員沒有福利，也毫無保障。」
美國荷里活堪稱工廠，從業員大部分是包薪制度，但是香港業界一直非常靈活，當有戲開的時候，再找來適當數量的人手，通常以日薪計算，連週薪也沒有，更遑論月薪。

就是這種彈性，令香港電影業人才「個個都打得」，在耐力、知識、技能各方面都具有競爭力，隨時一個打幾個，惟問題是人工太高。
但是業界很容易跌入漩渦，人才開工不足，於是就想加人工，這樣會影響整個行業的氣氛，形成惡性循環。
現時行業需要重新啟動引擎，讓人才有「落場」的機會，成本控制得宜的話，才能夠開始拍更多電影、培育人才，而且提升吸引力，這是一個必經的過程。
「電影業其實是一種『飢餓營銷』，當觀眾『餓得夠耐』，自然會重新投入香港電影的懷抱；而創意往往在艱苦時期出現，可能現時仍然太舒服，需要再艱苦一段時間。」

當然，隨著科技及經濟環境的變化，香港電影市場經已改變，尤其是近年串流平台盛行，分薄不少觀眾。
「電影業一直在改革，由無聲到有聲、由黑白到彩色，闊屏幕、杜比系統、IMAX，不斷在變化，現時面對另一場改革。」
田啟文認為，電影最重要的是與串流平台區分開來，讓觀眾覺得進入戲院觀看，才能夠獲得相關的體驗。
現時資訊氾濫，觀眾無時無刻都在接觸廉價資訊，但是這些資訊往往沒有養分，而電影有多重意義，包括記載歷史，以及帶出反思。
「科技進步，隨手可以下載歌曲，但是仍然有人追捧黑膠唱片；話劇、歌劇仍然能夠吸引觀眾進入場館欣賞，電影當然也可以做到。」

作品要見得人

香港人口僅700多萬人，市場規模太細，單靠這個市場，投資者難以回本，所以須把眼光放遠一點。
「內地電影沒有分級制，而香港的電影業與世界接軌，所以香港電影可以帶來化學作用。」
對準內地市場的電影，主要是普通話；而香港電影以粵語為主，大灣區大部分城市流行粵語，所以可以放眼大灣區。
「融入大灣區主要是生活模式，大家都親身感受到，我們也在佛山設立基地，響應國家的政策。」
但是香港電影也不能太貪心，應該要在內地及國際市場兩者之中取捨，以免順得哥情失嫂意。
今年初內地電影《哪吒之魔童鬧海》創下票房紀錄，全球突破168億元，市場上議論紛紛，追問為何香港無法做到。

「內地人口達14億人，香港只有700多萬人 ，若果以《破•地獄》的票房放大200倍計算，其實等於320億元；這樣直接比較，就像博士生對小學生，絕對不公平。」
田啟文認為，香港人不應該妄自菲薄，應該審視自身優勢，然後再發揚光大。
香港電影的最大優勢全球獨有，就是沒有人審查劇本，基本上，除了觸犯法例的劇情外，想得出來的都可以拍攝。
南韓電影在國際舞台上備受關注，原因之一是政府大力支持，兼且他們沒有創意包袱，無論是色情、暴力血腥題材，都可以去得很盡。
「以前是香港電影業人才去南韓教導他們拍戲，他們將香港的電影精神及優勢，發揮到淋漓盡致，但是他們有保護主義，先要保護自己的產業。」

香港是向全世界開放，任何人也可以在此開拍電影，電影中說甚麼語言的對白都可以，對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。
「香港另外一個優勢是效率，在街『行得慢啲都會俾人撞』，香港出品一直是快靚正。」
總而言之，香港電影現時面臨最大的問題是成本太高，不過一切在於計算，當有人計得掂條數，自然會陸續開拍電影，所以田啟文絕不認同「香港電影已死」。
「高峰期，香港電影年產量高達400多部，我當然期待黃金時代再來，不過作品必須『見得人』；否則不如不拍。行業必須轉型，走精品路線，以工藝去吸引市場。」

一代笑匠不能重來

看見田啟文，自然令人想起周星馳，因為他們合作多年，而且一直保持良好的關係。
「我以前覺得自己好叻，但是與周星馳共事的13年間，才發現自己有很多不足，他對每一個細節都非常認真，可以說是chur，相信香港影壇再難出現這樣的笑匠。」
田啟文與周星馳仍然保持良好的關係，大家不時吃飯吹水，但是對方近年比較「深閨」，經常足不出戶。
周星馳執導的《女足》剛剛殺青，但他沒有親身上陣，因為他不想再演小子。
「周星馳電影有一個方程式，三年一部戲，《女足》之後再過三年，適逢周星馳65歲，他便有可能粉墨登場。」
周星馳近年也有在社交媒體中「蒲頭」，開設微博賬號，也曾經推出非同質化代幣（NFT），與網民互動，但總是不肯正面露面。

「他只出背面，社交媒體也有逾100萬名『粉絲』；出正面的話，隨時超過1,000萬名；如果肯跳下舞，瀏覽量隨時過億次，但他就是不肯。」
田啟文指出，能夠與周星馳保持良好的關係，原因在於他倆較少利益衝突。
「反面通常離不開利益，男人就是錢及女人，我較少與他計較，沒有錢銀轇轕，更加不會爭女人。」
田啟文非常佩服周星馳的為人，人們經常說他的這樣那樣，當時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說三道四，非常敬佩他擁有這樣的胸襟。